第23章
關燈
小
中
大
第23章
一陣寒風吹開了微掩的窗紗，雨滴落在了我的腦後。
他火氣似乎減少不少，輕聲說“我從未掛心什麽像對你一般，仿佛丟了很重要的東西，感到十分無力…尤其是一想到你可能回到了他的身邊…我……”他話沒說完，眼神卻略帶幽怨的望著我，小聲道“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不可以改變……”
我強忍住大笑的沖動，抱了他一下，伏耳道“那就快快帶我離開吧。”
他身子僵了許久，兩手生硬的抱住了我的肩頭，喃喃說“嗯，這就帶你回家…”
我不置可否的仰望他，卻看到那雙墨黑色的瞳底，看到了自己嬌笑的容顏。
心有所屬，執子之手，兩身相依，簡單平凡，這，便是幸福的感覺吧。
只是不知為何，我胸口的某個角落，還會湧現出一些說不清楚的痛楚。
一年之久的某日，我再次回到了繁花似錦的麗秀山中，哪裏都覺得甚感親切。
一團肉球從空中撲了過來，我腳下牽絆兩下，方才接住。
小狐貍淚汪汪的凝目著我，大把大把的鼻涕濕了我的衣襟。
我淺淺一笑，覺得很是溫馨，下巴蹭了蹭他的額頭，說“娘回來了，再也不會離開小狐了。”
他嗚了兩下，趴在我的肩頭，委屈的默默流淚。
我怔了一下，看到桃孜鑒不認同的眼眸，輕聲問“孜鑒叔叔對你不好嗎？”
小狐貍又嗚了兩下，滿臉的委屈在對上桃孜鑒那雙越來越冷的黑瞳時，哼唧了一聲，欲言又止，搖搖頭。我心中感嘆，這麽小就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了……
“我平日裏對他是很好的。”桃孜鑒走上前來，把他抱走，淡淡道“不過小孩子不能太過依賴父母，要學會獨立。”
我楞了片刻，滿臉黑線，想著他所說的好不會也是對我那般吧，如果這也算好的話……
小狐貍沒有反抗，兩只小手糾結在胸前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望著我，又不太敢多說什麽。想必桃孜鑒的法力定是比他高出不少，才會如此令他馴服聽話。
我可憐的兒子…我心中默默念叨，卻沒敢大聲說出來。桃孜鑒將小狐貍放到地上，說“這半年來他一直跟我睡，方便我們培養感情，以後也這樣吧。”
小狐貍瞪著大大的眼睛偷偷地搖這小腦袋，熱淚盈眶，我剛要說話卻被他一把拉住，說“無名，我真的好想你，嗯，好想好想……”
我身子一僵，有些不太適應他的話題轉換。小狐貍哀怨轉過身，屁股沖著我，低聲的嗚嗚的哭著。桃孜鑒皺著眉頭，努力忽略那道幾近可聞嚴重破壞氣氛的哼唧聲……
四月桃花，香氣襲人，粉色的花瓣隨著清風緩緩舞動，我看著他們別扭的兩個人，嘴角不由得揚起了淡淡的笑容。心情愉悅，如果生活一直這麽樣的走下去，是不是也別有趣味。
他牽著小狐貍的手走在前面，我跟在後邊，小狐貍似乎也不是很討厭他，只是更想與我親近罷了。陽光從柏樹的縫隙中傾灑而過，一大一小的兩個人被拉出了長長的影子。我難掩笑顏，呼吸了一大口氣，心中的郁悶逐漸消散，剛一入洞，又是一個身影向我撲了過來。
“無名，我想死你了。”
“嗯嗯。”我傻傻的笑著，捏了一下菲菲的臉頰“我也很想你們……”感覺到桃子鑒凝視的視線，我轉過頭，看他一怔，把頭撇到了另外的方向。
晚上，孜鑒大哥親自下廚，整了一大桌子的飯菜，讓我受寵若驚，他居然會做飯！
在我無比崇拜的眼神裏，他的面容微微泛紅，淡淡道“剛到人間的時候，我吃不慣這裏的粗食，索性自己打點。”
“是啊，不過即便這樣，我也是第一次吃到表哥做的飯菜呢，無名，還是你的面子比較大。”
我欣欣然的夾了一口紅燒肉，入口極化，肥而不膩，好吃極了，不由得連吃了好幾大口。
他將桃汁推到我的眼前，冷漠的聲音中難掩一絲寵溺，說“你也不怕噎到。”
我紅著臉，覺得甚是尷尬，喃喃道“前些日子實在是思念…呃，我的兒子，食不下飯的。”
“呵呵，你就只思念他一人嗎？”他冷冷一笑，眼神覆雜。
我怔了片刻，不知該如何說起，菲菲眨了眨明亮的眼睛，略帶埋怨的望著我。
我急忙改口，道“自然不止，還有菲菲……嗯，也有大家，比如你啦。”
他的手指停在半空，緩緩啟口，說“我也是很想念你的。”
我渾身僵硬，覺得哪裏都特別酸酸的，菲菲仰頭，凝視著我，道“你不知道，表哥為了找你回了不下三次天庭，還掀了命格神君的府邸。”
我聽後略感動容，轉頭向他看去，他卻不置可否的聳肩，雲淡風輕道“那個老兒，死活不給我看你的命薄，我讓他找，他又推卸半天，說是濃雲籠罩，不得所見。還一直喃喃讓我看開，可笑！我總歸是受不了他的碎語。”
“那也不至於毀了人家的淩霄殿，若是被玉帝追究起來……”
“你是關心我還是替他惋惜？”
我楞了一下，急忙頓住話語，輕聲說“你因我生事，難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，我好不容易才回到你…回到這裏，若是生出其他枝節，該如何是好。”
“無名，這你可以放心。”他輕輕說，揚起嘴角，淡然微笑，道“我已決定帶你回到九天之上，不出意外的話，下月起程。”
“啊……”我忍不住驚呼起來，卻在他忽然暗淡的視線裏垂下眼眸。
“小狐貍和菲菲也一起去吧。”難道他要放棄這片經營了幾萬年的土壤？
桃菲菲爽朗的笑著，似乎並不知曉桃孜鑒的真實身份，一直以為自己是他的表妹，單純的沖我說道“我自然是留在人間了。表哥說是因為有壞人總在尋你，才不得不帶你離開的，否則也會給麗秀山的妖怪們帶來危險的……”
我仔細琢磨，倒也無可厚非，若是他日軒然找到這裏，必然是給這群妖怪們添了不少麻煩，只是我的兒子，他可會真心想帶到天庭呢。又或者讓天庭得知，孤獨氏出了妖怪，會不會引起一場無畏的戰爭……
深夜，他在偏廳支起了床鋪，死活是賴在我的洞府裏了，無奈的先去哄睡了小狐貍，卻見偏廳的燭火，一直散發著明黃色的光芒。
我披著了單衣，走了過去。
燭火下，他一襲白色的褻衣，手捧卷宗，仔細閱讀著什麽，見我推門而入，怔了片刻，啪的合上書，瞬間化為虛無。
我楞了一下，詫異道“在看什麽？”
他沒有言語，黑色的眼眸直直的凝視著我，良久，才不舍的移開，道“怎麽起來了。”
我被問的一怔，總不能說是因為註意到他始終沒睡不放心吧……
其實也確實是因為如此。
空氣有些稀薄，我覺得萬分尷尬，索性淺淺一笑，說“我先走了。”
“無名。”他忽的張口，我急忙停下腳步，轉頭凝視著他，似乎大腦一直在等著他的呼喊。
“小狐貍已經睡了？”
“嗯。”我柔順的淺笑，生出了幾分賢妻良母的自覺，輕聲道“我不想跟他分開……”
他身子僵了一下，雖然不甘，卻無可奈何的嘆氣，說“我明白了。”
選擇男人還是選擇兒子，我本能的偏向後者，若是桃孜鑒接受不了小狐貍，我必然是不可能跟他有結果的，這是我的底線，與情愛無關。
翌日清晨，一律薄光透過窗紗撒了進來，我怔忪的看著懷裏的小狐貍，心中五味居雜，是否應該回到孤獨軒然的身邊，就好像吃藥一般，苦不苦唯有自己知道。按說他對我不錯，我可以順藤摸瓜與他再續舊緣，只是我深知自己心中住著別人，不管是深是淺終歸是住著別人，如果只因為他對我不錯就去接受，然後令他越陷越深，若是他日孜鑒尋我到天涯海角，我又該讓自己情何以堪呢，索性徹底的斷了軒然的念想，也算是對感情的一個交代。
他是個好人，不應該耽誤在我這朵爛花身上，既然我先遇到的人是桃孜鑒，那便就只禍害他一人就夠了。
“在想什麽，笑得如此呆滯！”桃孜鑒清冷的聲音從腦後傳來，含著濃濃的笑意。
我莞爾一笑，站起身子，點著腳尖，盡量與他平視，道“在想以後的日子我要如何折磨你……”
他楞了片刻，清冷的臉上掛著一抹不自在的溫暖，輕聲說“可是想到什麽了？”
我微微一怔，清風吹過耳邊，帶來一絲涼意，傻傻的，單純的凝望著他。
他凝目著我，伸手將碎發攏向我的耳後，手指插入發絲的間隙，輕輕說“其實說來也很奇怪，我曾經覺得你哪裏都不好，現在卻覺得你哪裏都是別人比不上的。”
我心口一動，佯怒道“我哪裏有令你覺得不好了？”
他淺淺一笑，說“真要我說？”
“自然要說。”我鼓著腮幫，悶悶道，這個桃孜鑒，給他點好臉色就開始苛刻起來，難怪他老說不愛與他人接觸，怕是也無人想跟他說話吧，十句話有三句就能把我撩急了，當初怎麽就是應承給他承諾了呢。
“明明不愛聽卻偏要我說，無名，你真是別扭…”
靠！>o
我生氣的怒視他的臉龐，明明是他別扭好不好…
見我氣哼哼的，他的笑容反而越來越大，腦袋附在我的耳邊說，“我以前討厭你的執著，更厭惡你的專註，自以為是，膽大妄為，不認天命，以為自己的喜歡便是最重要的事情……”
我臉色越來越沈，整個人如同洩了氣的皮球，罷了，我還是不想聽了。
“但是……”他頓了片刻，說得認真，道“現在我卻很喜歡你對我的執著，專註，自以為是，膽大妄為，不認天命…嗯，堅持著自己的喜歡。哪怕是生氣的樣子也是讓我十分歡喜的…”
我茫然一怔，臉上布滿了紅暈，唔，我果然比較好哄，心中好像有小鳥在歌唱，整個人都飄飄然的。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，他這是愛屋及烏，連帶著將我的缺點擴大成優點了呢？
“娘…親……”稚嫩的嗓音打破了暧昧的氣氛，桃孜鑒冤念的望著我背後的人影。
我轉身摸了摸剛剛睡醒的寶寶，輕聲說“娘在呢。”
小狐貍踢了踢小腳，一臉稚氣道“娘親，我們真的不要父親大人了嗎？”
我心口一堵，有些郁悶，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，尤其是聽到孩子問出這句話，怎麽覺得自己做了很不人道的事情。
桃孜鑒半蹲在地上，爬到床沿邊，沈聲說“你娘親將會是我的妻子，你若想與她在一起，便要同我們一起飛那九天，我可以保證，我會比孤獨軒然對你還好。”
我心口一暖，凝望著桃孜鑒尷尬的面容，深知這已經是他的極限。
小狐貍吧嗒吧嗒的滴著眼淚，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，說“娘親，不要丟下父親，雖然我不曾與他生活過，但是卻聽上官叔叔說爹是極愛你的，我本想私自擁有娘而不想要爹爹，但是若是總歸要同別人分享娘親，我寧願是爹爹而不是他這個不相關的人。”
我心中大驚，急忙看向桃孜鑒。
他神情微怔，一臉憤怒，攥著的拳頭輕輕顫抖，我心中一急，護到了小狐貍前面，沖他搖了搖頭。他粲然一笑，整個人顯得十分落寞，兩手交握，攥出了幾道紅痕，輕聲問道“無名，你可知我聽到這些話心裏是如何難過，會不會有一天，你因為它的一句話而將我離棄……”
“孜鑒…”我輕聲低喚，頓感小狐貍的話十分傷人，但是又無可厚非。孤獨軒然是他的親爹，他就算再不愛也會強過一個陌生人吧。
桃孜鑒彈了彈白色的錦服，一雙黑色的眼眸難掩淡淡的悲傷，站直了身子緊緊地凝望著我，嘴角輕輕一扯，說“你是怕我傷他才撲過去的嗎？難道在你心中，我竟是如此殘忍之人。”
“我……”我慚愧的垂眸，自己對他，到底有幾顆真心。
“我對陌生人從來不喜，更不要說他還是那個男人的兒子，但是因為你的一句話，我可以接受他，雖然心有不甘，但是我知道在這一點上沒有商量的餘地，那麽無名，你應承我會好好…嗯，喜歡我，那麽，又可想好了該如何處理他與我的關系？如今即便是我容下了他，他又是否能容得下我，沒有想到，兜兜轉轉，我以為把握住的，都不及你的一個眼神，沒有我，你還有他，你覺得很是快樂，但是沒有你，我還有什麽？”
我眼睛脹脹的凝望著他，眼前的孜鑒變得很是陌生，我一直以為他是可以撐起一片天空的男子，無所畏懼，特立獨行，自由，向往，純真，不會被什麽牽拌，但是現在他的面容略顯蒼白，聲音很是無力，含著淡淡的憂愁，哀怨的，直視著我。
清風襲來，吹起了他幹凈的袖袍，玉般白凈的臉頰上掛著我讀不懂的愁思，良久的沈默，像是死了一般誰也不曾言語半聲，他轉身離去，走前最後凝目著我，悲涼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，幽幽道“無名，無論我做了什麽，其實都不過是想好好的…喜歡你而已。只是不想再回到那沒有你，寂寞無光的生活。”
落葉飄零，落在了他烏黑的秀發上，那個徑直而去的背影，是那麽的落寞，悲涼。直到許多年後，我也始終記得那日他苦悶的眼神，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，沈溺在無邊的海洋裏。
小狐貍顫抖著身子在我的背後磨蹭著，我慈祥的看著他，心煩意亂，到底…該如何是好。
然而，就在我左右搖擺，猶豫不決的時候，一件事將我徹底擊垮！
小狐貍失蹤了，在我們談話的第二天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。
那一日我尋遍了整個山頭，都沒有他的氣息。心中空空的，不停的埋怨自己，早知如此，不如
誰也不要，反正我已經習慣孤單，又有何可懼。
也就是在那一日，孤獨軒然，回到了大土都城！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一陣寒風吹開了微掩的窗紗，雨滴落在了我的腦後。
他火氣似乎減少不少，輕聲說“我從未掛心什麽像對你一般，仿佛丟了很重要的東西，感到十分無力…尤其是一想到你可能回到了他的身邊…我……”他話沒說完，眼神卻略帶幽怨的望著我，小聲道“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不可以改變……”
我強忍住大笑的沖動，抱了他一下，伏耳道“那就快快帶我離開吧。”
他身子僵了許久，兩手生硬的抱住了我的肩頭，喃喃說“嗯，這就帶你回家…”
我不置可否的仰望他，卻看到那雙墨黑色的瞳底，看到了自己嬌笑的容顏。
心有所屬，執子之手，兩身相依，簡單平凡，這，便是幸福的感覺吧。
只是不知為何，我胸口的某個角落，還會湧現出一些說不清楚的痛楚。
一年之久的某日，我再次回到了繁花似錦的麗秀山中，哪裏都覺得甚感親切。
一團肉球從空中撲了過來，我腳下牽絆兩下，方才接住。
小狐貍淚汪汪的凝目著我，大把大把的鼻涕濕了我的衣襟。
我淺淺一笑，覺得很是溫馨，下巴蹭了蹭他的額頭，說“娘回來了，再也不會離開小狐了。”
他嗚了兩下，趴在我的肩頭，委屈的默默流淚。
我怔了一下，看到桃孜鑒不認同的眼眸，輕聲問“孜鑒叔叔對你不好嗎？”
小狐貍又嗚了兩下，滿臉的委屈在對上桃孜鑒那雙越來越冷的黑瞳時，哼唧了一聲，欲言又止，搖搖頭。我心中感嘆，這麽小就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了……
“我平日裏對他是很好的。”桃孜鑒走上前來，把他抱走，淡淡道“不過小孩子不能太過依賴父母，要學會獨立。”
我楞了片刻，滿臉黑線，想著他所說的好不會也是對我那般吧，如果這也算好的話……
小狐貍沒有反抗，兩只小手糾結在胸前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望著我，又不太敢多說什麽。想必桃孜鑒的法力定是比他高出不少，才會如此令他馴服聽話。
我可憐的兒子…我心中默默念叨，卻沒敢大聲說出來。桃孜鑒將小狐貍放到地上，說“這半年來他一直跟我睡，方便我們培養感情，以後也這樣吧。”
小狐貍瞪著大大的眼睛偷偷地搖這小腦袋，熱淚盈眶，我剛要說話卻被他一把拉住，說“無名，我真的好想你，嗯，好想好想……”
我身子一僵，有些不太適應他的話題轉換。小狐貍哀怨轉過身，屁股沖著我，低聲的嗚嗚的哭著。桃孜鑒皺著眉頭，努力忽略那道幾近可聞嚴重破壞氣氛的哼唧聲……
四月桃花，香氣襲人，粉色的花瓣隨著清風緩緩舞動，我看著他們別扭的兩個人，嘴角不由得揚起了淡淡的笑容。心情愉悅，如果生活一直這麽樣的走下去，是不是也別有趣味。
他牽著小狐貍的手走在前面，我跟在後邊，小狐貍似乎也不是很討厭他，只是更想與我親近罷了。陽光從柏樹的縫隙中傾灑而過，一大一小的兩個人被拉出了長長的影子。我難掩笑顏，呼吸了一大口氣，心中的郁悶逐漸消散，剛一入洞，又是一個身影向我撲了過來。
“無名，我想死你了。”
“嗯嗯。”我傻傻的笑著，捏了一下菲菲的臉頰“我也很想你們……”感覺到桃子鑒凝視的視線，我轉過頭，看他一怔，把頭撇到了另外的方向。
晚上，孜鑒大哥親自下廚，整了一大桌子的飯菜，讓我受寵若驚，他居然會做飯！
在我無比崇拜的眼神裏，他的面容微微泛紅，淡淡道“剛到人間的時候，我吃不慣這裏的粗食，索性自己打點。”
“是啊，不過即便這樣，我也是第一次吃到表哥做的飯菜呢，無名，還是你的面子比較大。”
我欣欣然的夾了一口紅燒肉，入口極化，肥而不膩，好吃極了，不由得連吃了好幾大口。
他將桃汁推到我的眼前，冷漠的聲音中難掩一絲寵溺，說“你也不怕噎到。”
我紅著臉，覺得甚是尷尬，喃喃道“前些日子實在是思念…呃，我的兒子，食不下飯的。”
“呵呵，你就只思念他一人嗎？”他冷冷一笑，眼神覆雜。
我怔了片刻，不知該如何說起，菲菲眨了眨明亮的眼睛，略帶埋怨的望著我。
我急忙改口，道“自然不止，還有菲菲……嗯，也有大家，比如你啦。”
他的手指停在半空，緩緩啟口，說“我也是很想念你的。”
我渾身僵硬，覺得哪裏都特別酸酸的，菲菲仰頭，凝視著我，道“你不知道，表哥為了找你回了不下三次天庭，還掀了命格神君的府邸。”
我聽後略感動容，轉頭向他看去，他卻不置可否的聳肩，雲淡風輕道“那個老兒，死活不給我看你的命薄，我讓他找，他又推卸半天，說是濃雲籠罩，不得所見。還一直喃喃讓我看開，可笑！我總歸是受不了他的碎語。”
“那也不至於毀了人家的淩霄殿，若是被玉帝追究起來……”
“你是關心我還是替他惋惜？”
我楞了一下，急忙頓住話語，輕聲說“你因我生事，難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，我好不容易才回到你…回到這裏，若是生出其他枝節，該如何是好。”
“無名，這你可以放心。”他輕輕說，揚起嘴角，淡然微笑，道“我已決定帶你回到九天之上，不出意外的話，下月起程。”
“啊……”我忍不住驚呼起來，卻在他忽然暗淡的視線裏垂下眼眸。
“小狐貍和菲菲也一起去吧。”難道他要放棄這片經營了幾萬年的土壤？
桃菲菲爽朗的笑著，似乎並不知曉桃孜鑒的真實身份，一直以為自己是他的表妹，單純的沖我說道“我自然是留在人間了。表哥說是因為有壞人總在尋你，才不得不帶你離開的，否則也會給麗秀山的妖怪們帶來危險的……”
我仔細琢磨，倒也無可厚非，若是他日軒然找到這裏，必然是給這群妖怪們添了不少麻煩，只是我的兒子，他可會真心想帶到天庭呢。又或者讓天庭得知，孤獨氏出了妖怪，會不會引起一場無畏的戰爭……
深夜，他在偏廳支起了床鋪，死活是賴在我的洞府裏了，無奈的先去哄睡了小狐貍，卻見偏廳的燭火，一直散發著明黃色的光芒。
我披著了單衣，走了過去。
燭火下，他一襲白色的褻衣，手捧卷宗，仔細閱讀著什麽，見我推門而入，怔了片刻，啪的合上書，瞬間化為虛無。
我楞了一下，詫異道“在看什麽？”
他沒有言語，黑色的眼眸直直的凝視著我，良久，才不舍的移開，道“怎麽起來了。”
我被問的一怔，總不能說是因為註意到他始終沒睡不放心吧……
其實也確實是因為如此。
空氣有些稀薄，我覺得萬分尷尬，索性淺淺一笑，說“我先走了。”
“無名。”他忽的張口，我急忙停下腳步，轉頭凝視著他，似乎大腦一直在等著他的呼喊。
“小狐貍已經睡了？”
“嗯。”我柔順的淺笑，生出了幾分賢妻良母的自覺，輕聲道“我不想跟他分開……”
他身子僵了一下，雖然不甘，卻無可奈何的嘆氣，說“我明白了。”
選擇男人還是選擇兒子，我本能的偏向後者，若是桃孜鑒接受不了小狐貍，我必然是不可能跟他有結果的，這是我的底線，與情愛無關。
翌日清晨，一律薄光透過窗紗撒了進來，我怔忪的看著懷裏的小狐貍，心中五味居雜，是否應該回到孤獨軒然的身邊，就好像吃藥一般，苦不苦唯有自己知道。按說他對我不錯，我可以順藤摸瓜與他再續舊緣，只是我深知自己心中住著別人，不管是深是淺終歸是住著別人，如果只因為他對我不錯就去接受，然後令他越陷越深，若是他日孜鑒尋我到天涯海角，我又該讓自己情何以堪呢，索性徹底的斷了軒然的念想，也算是對感情的一個交代。
他是個好人，不應該耽誤在我這朵爛花身上，既然我先遇到的人是桃孜鑒，那便就只禍害他一人就夠了。
“在想什麽，笑得如此呆滯！”桃孜鑒清冷的聲音從腦後傳來，含著濃濃的笑意。
我莞爾一笑，站起身子，點著腳尖，盡量與他平視，道“在想以後的日子我要如何折磨你……”
他楞了片刻，清冷的臉上掛著一抹不自在的溫暖，輕聲說“可是想到什麽了？”
我微微一怔，清風吹過耳邊，帶來一絲涼意，傻傻的，單純的凝望著他。
他凝目著我，伸手將碎發攏向我的耳後，手指插入發絲的間隙，輕輕說“其實說來也很奇怪，我曾經覺得你哪裏都不好，現在卻覺得你哪裏都是別人比不上的。”
我心口一動，佯怒道“我哪裏有令你覺得不好了？”
他淺淺一笑，說“真要我說？”
“自然要說。”我鼓著腮幫，悶悶道，這個桃孜鑒，給他點好臉色就開始苛刻起來，難怪他老說不愛與他人接觸，怕是也無人想跟他說話吧，十句話有三句就能把我撩急了，當初怎麽就是應承給他承諾了呢。
“明明不愛聽卻偏要我說，無名，你真是別扭…”
靠！>o
我生氣的怒視他的臉龐，明明是他別扭好不好…
見我氣哼哼的，他的笑容反而越來越大，腦袋附在我的耳邊說，“我以前討厭你的執著，更厭惡你的專註，自以為是，膽大妄為，不認天命，以為自己的喜歡便是最重要的事情……”
我臉色越來越沈，整個人如同洩了氣的皮球，罷了，我還是不想聽了。
“但是……”他頓了片刻，說得認真，道“現在我卻很喜歡你對我的執著，專註，自以為是，膽大妄為，不認天命…嗯，堅持著自己的喜歡。哪怕是生氣的樣子也是讓我十分歡喜的…”
我茫然一怔，臉上布滿了紅暈，唔，我果然比較好哄，心中好像有小鳥在歌唱，整個人都飄飄然的。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，他這是愛屋及烏，連帶著將我的缺點擴大成優點了呢？
“娘…親……”稚嫩的嗓音打破了暧昧的氣氛，桃孜鑒冤念的望著我背後的人影。
我轉身摸了摸剛剛睡醒的寶寶，輕聲說“娘在呢。”
小狐貍踢了踢小腳，一臉稚氣道“娘親，我們真的不要父親大人了嗎？”
我心口一堵，有些郁悶，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，尤其是聽到孩子問出這句話，怎麽覺得自己做了很不人道的事情。
桃孜鑒半蹲在地上，爬到床沿邊，沈聲說“你娘親將會是我的妻子，你若想與她在一起，便要同我們一起飛那九天，我可以保證，我會比孤獨軒然對你還好。”
我心口一暖，凝望著桃孜鑒尷尬的面容，深知這已經是他的極限。
小狐貍吧嗒吧嗒的滴著眼淚，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，說“娘親，不要丟下父親，雖然我不曾與他生活過，但是卻聽上官叔叔說爹是極愛你的，我本想私自擁有娘而不想要爹爹，但是若是總歸要同別人分享娘親，我寧願是爹爹而不是他這個不相關的人。”
我心中大驚，急忙看向桃孜鑒。
他神情微怔，一臉憤怒，攥著的拳頭輕輕顫抖，我心中一急，護到了小狐貍前面，沖他搖了搖頭。他粲然一笑，整個人顯得十分落寞，兩手交握，攥出了幾道紅痕，輕聲問道“無名，你可知我聽到這些話心裏是如何難過，會不會有一天，你因為它的一句話而將我離棄……”
“孜鑒…”我輕聲低喚，頓感小狐貍的話十分傷人，但是又無可厚非。孤獨軒然是他的親爹，他就算再不愛也會強過一個陌生人吧。
桃孜鑒彈了彈白色的錦服，一雙黑色的眼眸難掩淡淡的悲傷，站直了身子緊緊地凝望著我，嘴角輕輕一扯，說“你是怕我傷他才撲過去的嗎？難道在你心中，我竟是如此殘忍之人。”
“我……”我慚愧的垂眸，自己對他，到底有幾顆真心。
“我對陌生人從來不喜，更不要說他還是那個男人的兒子，但是因為你的一句話，我可以接受他，雖然心有不甘，但是我知道在這一點上沒有商量的餘地，那麽無名，你應承我會好好…嗯，喜歡我，那麽，又可想好了該如何處理他與我的關系？如今即便是我容下了他，他又是否能容得下我，沒有想到，兜兜轉轉，我以為把握住的，都不及你的一個眼神，沒有我，你還有他，你覺得很是快樂，但是沒有你，我還有什麽？”
我眼睛脹脹的凝望著他，眼前的孜鑒變得很是陌生，我一直以為他是可以撐起一片天空的男子，無所畏懼，特立獨行，自由，向往，純真，不會被什麽牽拌，但是現在他的面容略顯蒼白，聲音很是無力，含著淡淡的憂愁，哀怨的，直視著我。
清風襲來，吹起了他幹凈的袖袍，玉般白凈的臉頰上掛著我讀不懂的愁思，良久的沈默，像是死了一般誰也不曾言語半聲，他轉身離去，走前最後凝目著我，悲涼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，幽幽道“無名，無論我做了什麽，其實都不過是想好好的…喜歡你而已。只是不想再回到那沒有你，寂寞無光的生活。”
落葉飄零，落在了他烏黑的秀發上，那個徑直而去的背影，是那麽的落寞，悲涼。直到許多年後，我也始終記得那日他苦悶的眼神，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，沈溺在無邊的海洋裏。
小狐貍顫抖著身子在我的背後磨蹭著，我慈祥的看著他，心煩意亂，到底…該如何是好。
然而，就在我左右搖擺，猶豫不決的時候，一件事將我徹底擊垮！
小狐貍失蹤了，在我們談話的第二天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。
那一日我尋遍了整個山頭，都沒有他的氣息。心中空空的，不停的埋怨自己，早知如此，不如
誰也不要，反正我已經習慣孤單，又有何可懼。
也就是在那一日，孤獨軒然，回到了大土都城！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